2008年6月13日星期五

追求以学术为业吗?

2008-06-12 读韦伯《学术与政治》有感之一

对于一个有志于成为研究者的年轻人来说,前辈的教导显得弥足珍贵。带着这样的目的,我读了马克斯•韦伯的《学术与政治》一书。尽管同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》一样,韦伯的作品充斥着德语中难以理解的词汇和表达方式,但所有大师的作品不都是这样吗?因此,我还是耐着性子读下去。我想,如果连这本以两篇演讲为主体的小册子都不能坚持看下去的话,怎么可能在学术界生存下去?毕竟学术语言不同于口语。你可以拿口语来诠释它,但反过来,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。

如果说我现在追求以学术为业的话,最主要的原因也即学术是一种“物质意义上的职业”,通过读书调查做研究我可以谋得基本的生计,尽管作为研究生,学术还未能给我这样的生计,但憧憬未来,做一名大学教授至少是一个体面的职业(尽管成为大学教授必须经过数年的努力),能带给我一定的物质报酬,而且这种报酬比较稳定,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。第二个原因则是,与其他职业相比,我从事学术职业具备一定的比较优势:我的阅读能力较强,口头与书面表达尚能合格,对一件事能进行较为深入的思考。而这些又是以文字工作和思考工作为主要形式的学术职业所必须的。当然这些都是在未看韦伯书的情况下的先前思考,看了他的书过后,我也没有否定我的思考,只能说他的某些点拨使我思考更为深入而已。

以学术为业?
韦伯在1919年对德国学子的演说,对于近90年后的我们,仍有某些意义。他说:“我几乎无法想象还有哪个行业,运气在其中起着这样重要的作用。”这个行业即指学术行业,在这个行业中,“机遇,而不是才干,起着如此重要的作用。”我十分认同韦伯对学术职业的这种坦率的洞察,因为在学术界,的确存在着一个梯队,年轻人的成功除了依靠其自身的努力,更需要知名导师与前辈的提携,而能否找到伯乐,能否得到提携,运气占有极大的成分。因此,韦伯对那些有志于以学术为业的人提问:“你能承受年复一年看着那些平庸之辈爬到你头上去,既不怨恨也无挫折感吗?”这个问题很现实,其背后的答案却是明显的。要以学术为业的话,你必须做一个“精神贵族”,或者说要有一点阿Q精神,才能坦然的活下去,并不带任何悔意地将自己的工作继续下去。

科研与教学
对于今天中国大学里讨论的科研与教学的关系问题,90年前的韦伯就有论及。“想要从事学术的年轻人,必须认识到他面前任务的两重性。他不但必须具备学者的资格,还得是一名合格的教师,两者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事情。一个人可以是一名杰出的学者,同时却是个糟糕透顶的老师……将这两种才能集于一身,却纯粹是靠运气。”当然,我并不认同韦伯的看法,一个优秀的学者,在一定制度约束下,必然是一个优秀的教师。大学教育的价值在于“以恰当的方式将科学问题呈现出来,使一个未曾受学但具备领悟力的头脑能够理解这些问题,继而能对它们进行独立的思考。”韦伯认为这“大概是教育事业中最艰难的任务”。中国有句成语,叫“深入浅出”,科研的任务在于“深入”,教学的使命则在于“浅出”,两者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。做不到将知识与方法“浅出”地传授于学生的教师,只能表明他或她未能深入地探究那些知识与方法。

研究方向
对于我这样一个今天看经济学著作,明天又去读社会学杂志的人来说,90年前韦伯所说的话应给我足够的警醒:“学术已达到了空前专业化的阶段,而且这种局面会一直继续下去;今天,任何真正明确而有价值的成就,肯定也是一项专业成就。”那些过去时代的大师,纵横于多个学科之间的情形在今天再也不可能出现了。我所读的教育经济学尽管是一种交叉学科,但即使是交叉学科的研究在今天也达到了十分深入的程度,且已经被进一步专业化了。我的苦恼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或几个明确的研究方向,这是十分危险的。

工作、热情、灵感
到目前为止,我的所有“成果”(也就是那几篇小文章而已)无不是“工作+热情”形成。的确如韦伯所说:“热情是灵感这一关键因素的前提;工作和热情,首要的是两者的结合,能够诱发想法的产生。”对于社会科学的研究者来说,工作即为思考,即为“笔耕不辍”,不长期这样坚持下去,头脑就会钝化,灵感就更无从谈起了。这一段时间由于心里装着留学和GRE的事,几乎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思考了。这又是一个危险的信号。

为学术而学术,为科学而科学
韦伯认为:“我们每一位科学家都知道,一个人所取得的成就,在10年、20年或50年内就会过时。这就是科学的命运,当然,也是科学工作的真正意义所在;科学请求被人超越,请求相形见绌。”韦伯对待科学的态度是很“纯”的,而如今科学与技术已经不分家了,科学技术只是一种工具,实用性工具性的价值远远超过追求它的快乐了。至少对于那些如同工程师般做项目的老师们,为学术而学术只是一句笑谈了。对于社会科学来说,追求政策含义的目的也愈来愈明显,经世致用才是真学问。

没有评论: